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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-7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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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边忌惮,一边又信任。

    太危险了。

    “我关心你啊。”沈霜野微微一笑,仿佛没有意识到谢神筠陡然生出的警惕。

    “是吗?”谢神筠淡淡反问。

    “你不信我?”沈霜野握住了她搁在桌山的手腕,轻轻摩挲。他端坐时从容内敛,淡去了轮廓的锋利,却更显出他的年轻英俊。

    谢神筠定定和他对视半晌,没说信不信,只抽回了手。

    天光黯淡下去,沉郁的暮色笼罩了这方小院。

    “天色不早,你该走了。”

    谢神筠摇铃,婢子撤掉了桌案凉席,点灯照夜。

    沈霜野没动,叹息一声:“用完就扔,也太不留情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作用不就是这个吗?”谢神筠起身,语气很是薄情,像是玩弄了他感情还要始乱终弃的负心人,“你最好安分一点,别让我为难。”

    沈霜野不知想到了什么,忽然笑了一下,慢条斯理道:“我会很乖的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沈霜野走后,阿烟忽然匆匆从院外跨进来,面色凝重。

    “娘子,宫中急诏,太后娘娘要您入宫,”阿烟道,“半个时辰前,江沉去大理寺以北司的名义提审张静言,是奉了娘娘的旨意。”

    谢神筠猝然转身。

    疾风吹彻宫阙,薄暮已逝,星月隐现。

    满地星辉被马蹄溅碎,谢神筠在丹凤门前下马,眼前的宫城如匍匐巨兽,在暗夜中对她露出了獠牙。

    琼华阁高在九重,在静夜中褪去了昔日的繁丽皎洁,变得莫测难辨。

    谢神筠曾无数次行走于琼华阁前的宫道玉阶,但此刻夜幕低垂,宫灯照不进的暗夜里似乎藏着无数诡魅漆影,悄无声息地窥伺着她。

    “郡主?”为她提灯的内宦轻声提醒。

    谢神筠心里涌上寒意。

    但她神色如常,跟着内宦上阶。

    琼华阁中灯火通明,无垠漆夜中宫灯渐次生辉,让整座琼华阁如立星海之上。宣盈盈带兵镇守在殿外,请谢神筠解剑。

    谢神筠从前佩剑行走在宫阙,从没有人要她解剑。

    但她没有提出疑问,顺从地解下佩剑,交到宣盈盈手中。

    宣盈盈在接过龙渊剑时悄无声息地在她手背点了两下,那是“小心”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皇帝。”在错身而过时,谢神筠唇瓣微动,声音极轻。

    太后召见她不是重点,此刻在清静殿中的天子才是重中之重。

    宣盈盈陡然一震,既惊且疑。

    内宦已挑帘请谢神筠进去了。

    “阿暮来了。”殿中明烛照彻,太后高坐上首,高高在上地俯瞰下来。

    “圣人。”谢神筠在殿中看见了张静言,但她目光平静地从他身上滑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她来了,你还是不肯说吗?”太后问。

    张静言没有看谢神筠,他低垂着头,在满殿辉光中无所遁形:“太后娘娘想让罪臣说什么?罪臣听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就说你我的女儿妙宜在哪里。”

    张静言平静道:“娘娘糊涂了,您是大周太后,罪臣与您,没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太后从座上起身,慢慢走下来:“她答应了你什么,你这么护着她?”

    “为了你自己翻案?”太后凝视着张静言,厉声喝道,“张静言,你为了这个,居然就让一个不知道来历的人占了你女儿的名字和身份?”

    “圣人!”张静言猝然抬头,被剥掉了镇定,“我为什么要翻案?我不能翻案吗?端南水患和洪州时疫死了那么多人……”

    张静言身形颤抖,像是还没从经年的噩梦里醒过来,“——他们每个人都变成了我的罪。”

    十四年了,张静言仍旧困在那场水患里。他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,恩师罪大恶极,自己成了为虎作伥的罪人,荀樾为了替他查清真相含冤受死,而他还要隐姓埋名苟且偷生。

    罪恶和负疚淹没了张静言,他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。

    “我想知道一个真相。”张静言道。

    沉冤而死的人该得见天光,苟且偷生的人也该向阳而死。

    谢道成为什么能把持朝政十余年,和陆周涯一起私开铜矿、贪墨敛财?那些被贪墨下来的钱款最后又到了谁的手里。延熙七年以后,皇后临朝琼华阁,她踩着尸山血海握住了这世间最大的权柄,如今还要来问他为什么?

    谢馥春把张静言杀掉了。

    “真相?”太后眸光含霜,缓缓摇头,“罢了。看见你,我才知道追寻真相的人有多可笑。”

    她转向一言不发的谢神筠,“阿暮,你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
    “圣人想要我说什么?”谢神筠迎上太后的打量,神情平静。

    她们在明烛璀璨间遥遥对峙,眉眼间是相似的冷漠平静。

    太后从来没有怀疑过她,谢神筠从前一直听话、聪明,她们是那样相似,无论是对权力的渴望还是冷酷不择手段的性情,谢神筠都像极了她。

    只是太后头一次发现,原来太像了不是一件好事。

    太极宫中血脉亲缘都是虚妄,她自己的亲儿子尚且如此,遑论他人。

    “阿暮,其实你没有明白一件事,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女儿,我都不在乎。我养了你这么多年,就算是养条狗也该听话了。”太后慢慢道,“可惜。”

    层如鳞甲的禁军在甲胄拥簇间闯开了宫门,森寒刀光划破漆夜。

    殿中禁卫齐齐拔剑,寒光照彻深殿玉堂。

    “是吗?”谢神筠侧颜映着刀光,照亮了她眼底寒芒,“可我不想当您养的一条狗。”

    她从泥沼里爬出来,再站到九重阙上,想的也不过是做个堂堂正正的人。

    第70章

    寒刃顷刻撕裂玉堂,刀光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,禁卫一涌而上,刀剑组成的铁网随即碾压过漩涡中心的两个人。

    薄风吹动谢神筠衣袖,雾青丝罗娇柔得仿佛一碾就碎,但下一刻她掌心微抬,指间霜刃切割过铁甲,如携雷霆之势,血花猝然喷溅,被殿中悬挂的轻纱尽数挡住。

    薄刃撕开帷纱,谢神筠踹倒了侧旁的童子捧灯青铜灯架,在铁潮上涌时生生挡住了禁军的攻势,那火星点在薄如蝉翼的轻纱上,顷刻烧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抓住张静言:“走!”

    后者手脚上还带着沉重镣铐,但他当了十来年的府兵,又在矿山做过重活,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臣,当下以镣铐绞住身前袭来刀兵,随谢神筠突围。

    北衙禁军冲破了宫城,把天子明堂踩在脚下。这支禁卫在数年里都只干缉私刑狱的活,让人险些忘了他们也是戍守宫城的禁军之一。

    厮杀震天,江沉带着禁军在清静殿前遭遇了隋定沛的阻拦,舒国公刀横胸前,厉声喝道:“江沉,你是要犯上作乱吗?”

    “陛下病重,舒国公欲挟持陛下兵变谋逆,”江沉高声道,“我奉太后之名除奸佞、清君侧!”

    刀剑随即相接。

    谢神筠冲出了琼华阁,火光在她身后滔天而起,照亮了长夜。

    但旋即更多的禁卫一涌而上,如蜂潮蚁群,在厮杀缝隙间试图舔掉谢神筠的血肉。

    太后下的是诛杀令,今夜谁能斩下谢神筠的头颅,就能封赏千户。

    谢神筠身上刀兵皆除,薄刃柳刀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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