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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迈入居室后,谢宝因见林圆韫还在耐心与阿弟逐字解释,但很快就心情烦闷,似是遇到阻碍。

    她缓步过去,在几案西面席地而坐,亲自教习。

    刚教九字,另有部曲急切来到居室门口:“女君,家主的尺牍。”

    跪侍远处的玉藻看着媵婢迎着阳光入内。

    谢宝因伸手接过手中那枚长简,还未看清竹片之上所书的文字。

    对认字还未尽兴的林真悫已经膝行靠过来,小脑袋放在阿娘的手臂上,乖顺的歪了歪头:“阿娘,我也要看。”

    随之,林圆韫也说想看。

    谢宝因无奈递过去他们姊弟,看向长子的的视线从探究变成失笑。

    越来越像他耶耶。

    以可怜来谋事。

    如愿拿到长简,两个孩子的脑袋凑在一起,拿着尺牍在认上面的字。

    林真悫初学,虽然曾学过用以识字的《急就篇》,但还是认的费力。

    “吾”

    “归”

    林圆韫看不下去,以稚嫩的声音为其纠正。

    “这个是幼。”

    “吾妻幼福。”

    谢宝因浅浅笑着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在黄昏时,渭城谢氏的女郎将要出适。

    然范阳卢氏的车驾已经将到家庙亲迎小妹,需有阿翁在门口迎候相揖,但被天子召见的谢贤却迟迟未归。

    谢晋渠立在家庙前,对奴僕命道:“再遣人去看。”

    奴僕诺诺两声,刚转身又迅速低头对远处行礼。

    “阿郎。”

    谢晋渠循声看过去,见到的是谢贤以木杖支持着身体,行走极其艰难,脊背比往日佝偻,仅是一呼一吸都要停下,站在原地休息很久才能继续走。

    他伸手代替木杖而扶持:“陛下召见阿翁所为何事?”

    谢贤喘息以待,倘若是往昔,他闻听长子此言,必然会斥责其为竖子,但以后渭城谢氏将以谢晋渠为大宗。

    很多事情,都要自行治理。

    最后老翁开口,声音也如日暮:“无事,今日你小妹成昏,而她是我小女,陛下有所感触,所以召见我以慨叹岁月。”

    “人至暮年,总是会追念少年时。”

    谢晋渠也知轻重,所以不再为此事而询问,但见阿翁力竭之相,为人子亦难以平静:“阿翁是否要先休息?”

    谢贤缓缓摇头,出声敦促:“不要耽误你小妹成昏。”

    少顷,卢氏驱使墨车来到长极巷。

    谢晋渠遂命家中倌人扶着谢贤去家庙门口迎候新婿。

    戴冠、穿垂髾袿衣的谢珍果也已身在便殿,朝南而立。

    新婿与岳翁相揖几拜以后,进入家庙。

    在卢氏子弟要将正室夫人迎回家中前,谢贤走去便殿,望着面前已生长为成人的小女,不再遵礼教导孝顺舅姑之言,而是言道:“你是家中最年幼的孩子,你阿娘对你也最不能放心,今日你成昏,我去黄泉见到你阿娘也无愧,但也只能看你到这里,往后就是你的人生,欲要如何生活于世,父母皆不能再教诲。”

    谢珍果抬臂环圈,手掌轻轻往前一推,然后拜手稽首,努力隐忍着哭声,她知道谢贤已经时日无几。

    看着小女跟随新婿离开家庙以后,谢贤也终于放心的叹息一声。

    而刚入家门,他就忽然发疾倒下。

    谢晋渠惊恐大喊:“阿翁!”

    命奴僕将阿翁扶入室内以后,他又遣人速去请医师来家中,但因精气枯竭而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安然接受自己即将寿终的谢贤见嫡长子与庶子在哀哭,出言训斥:“你们又有何可哭的?我妻已长逝,知己也丧命,父母皆离世,像我这样的人本就该死。”

    谢晋渠低头恳求:“阿翁。”

    谢贤闭眼,留下两行清泪滑入鬓角,低声长叹:“你不懂。”

    鸡初鸣,谢贤身体突然危急。

    在满室的光照中,老翁发出短促的喘息声,而谢晋渠与医师都不能遏制这个因弥留才有的状况。

    等到结束的时候,谢贤的呼吸也极其微弱。

    他轻唤:“六郎。”

    谢晋渠跪侍在榻前,俯身过去,随即也只能依稀闻听到“衣袖信念念”几字,他迅速明白阿翁是何意,起身走去衣架前,从宽袖之中找到一卷帛书。

    展开以后,为不让阿翁遗恨,他重回榻前坐席之上跪侍,诵读出声:“子仁,觉白。岁月易得,自识数十载,昔年弱冠,汝乃鸿鹄,吾仅燕雀。仰鸿鹄不弃燕雀,只怜燕雀非友。鸿鹄有穹天要追,燕雀亦有兰台要护。不悔,不愧。东望长极,裁书叙心。”

    及至最后才察觉帛书没有落款,但“觉”似乎就是写下这卷帛书之人的字。

    而谢贤知道,所以他握手为拳,痛苦的大锤卧榻:“知己已死知己已死啊”

    然后又冁然大笑一声:“林立庐,我再无至交。”

    昼漏五刻时。

    谢贤开始为死后谋算:“将我与你们阿娘合葬。”

    随即,又哀叹:“算了。”

    在甘心瞑目前,他握着长子的手,以最后的气息为留有遗言:“告诉你五姊,家中北面的馆舍只能是她来居住。”

    谢晋渠则清晰感知着所握的这只手在失去力气。

    最后无力垂下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清晨,太阳从朝霞而生。

    林妙意已为前去玄都观的事情而来请见。

    尚在居室展臂更衣的谢宝因闻讯皱了皱眉,而媵婢也在两重衣之外,为女子再穿蓝色直裾,最后将大带加于革带之上。

    素丝大带以杂色饰,蔽膝与佩玉则系于革带。

    谢宝因双手轻拢,覆在大带之上,宽袖也随之自然垂下,而后去堂上会见。

    闻见声音,林妙意也迅速从案后席上站起,推手行礼:“长嫂。”

    谢宝因在堂上北面屈膝跽坐,以凭几支持着孕后期的身体,为自己心中所狐疑之事而询问:“如今还是仲春,寒气未消,为何不等阳光炽烈再乘车离开。”

    林妙意唇口微张,以为女子会问自己‘为何要今日急切离开’的她哀喜交并,不知所措:“我鸡鸣从梦中醒来,惊悸不安,所以想早去玄都观。”

    谢宝因颔首,未曾再追问,对右侧令道:“命倌人选十名侍从来此。”

    玉藻低头禀命,欲从席上起身去命令奴僕之际。

    林妙意迅速出声:“长嫂不必。”

    还是高声。

    玉藻露出不悦之情。

    谢宝因静默少顷,然后浅浅笑道:“侍从可以不带,但豪奴能护你安全,必然要扈从左右。”

    林妙意知道不能再拒绝,拜手言谢。

    玉藻见这位三女郎言语举止间都是不敬,在她从堂上离开以后,皱眉看向女子:“女君。”

    谢宝因缓缓摇头。

    刚要深思其中的异常。

    媵婢的脚步声已然来到堂上:“女君,渭城谢氏在讣告士族。”

    谢宝因思绪终止,抬头看去:“阿翁是何时长逝的?”

    范氏已然长逝,家中谢晋渠及妻郑夫人与两位阿弟身体皆康健,惟有谢贤之丧。

    媵婢肃穆而答:“鸡鸣时分。”

    谢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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