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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将义髻、榆木刨花水置于镜台之侧。

    “我不喜欢云朵髻。”青璟保持着少女的倔强,抗拒这这种以端庄稳重不出错知名的发型。

    “阿彩,你怎么不问我?我替你们出主意。”李世民已经换上红色圆领襕衫,束好蹀躞带。他好奇于关于发髻的争论,忍不住向这个妻子身边的聪明婢女发问。

    “公子哪里懂这些?”阿彩斗胆回答道,“娘子又使性子不听高夫人和鲜于夫人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懂我母亲啊!”李世民笑道,“我母亲应该就喜欢长孙娘子这个活泼有见识的样子。不用刻意装得老气横秋讨好她。听我的,不会出错。”

    两位少女的脸庞都明亮起来。

    “惊鹄髻!”长孙青璟与阿彩异口同声道。

    她们一个擅结此髻,一个偏爱此髻——两人一拍即合。一个饱满的、轻盈的、如天鹅振翅欲飞的惊鹄髻须臾间便盘结在长孙青璟头顶。

    阿彩接着为长孙青璟接着敷粉施朱,将蜻蜓翅膀描金后裁剪为兰花状贴于额间。

    婢女为李世民束好幞头。

    夫妇两人并肩坐于镜台前,侍婢各执一面铜镜于二人身前。

    长孙青璟自镜中偷窥李世民。稚嫩的喉结由粗重、紧张的呼吸牵引到白色深衣领口上方,微红的血脉就在这紧绷的皮肤后涌动着。

    她觉得自己逾礼了,香靥凝羞,低头摆弄帔帛。李世民突然转头,有些兴奋地凑近青璟,指着嘴唇上下令她细看。长孙青璟愣了半刻,终于会意,笑着说道:“有一点点髭须,须得十分仔细地看。”

    “你真能看清?那么淡吗?”少年既欣喜又失望,喉结随着急促的气息在血脉之间颤动。

    长孙青璟抿嘴点头,额间的蜓翼泛着通透的金光,像狡黠少女一半娇嗔一半挑逗,一半假意一半真心的情话一样蛊惑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这里能见到南山吗?”青璟提着裙摆来到窗边,将窗户全部推开。

    “能,就跟你在高府时一样。”李世民微笑着望着那个欢悦明艳的背影,“观音婢,我们认识多久了?”

    “五年?五个时辰?”长孙青璟回头,粲然一笑,像山尖清透的雪。

    刘娘子引导新婚夫妇前往正堂拜见李渊与窦氏。

    今日便算是新妇与舅姑正式相见,新妇第一次侍候舅姑用餐。

    阿彩捧着漆盒,急趋着紧随众人。

    一行来到正厅,长孙青璟拜过舅姑,献上袜履作为贽见之礼。

    李渊夫妇深知长孙青璟刚罹家变,再叩问其家中情形未免不妥。

    窦氏便简单聊起婚宴上自己离去后亲友是否礼待新娘,新房中器用是否称手,昨夜床榻衾枕可否寒凉,早起时侍婢有无怠慢诸多杂事。长孙青璟一一作答。

    窦夫人打开漆盒,夸赞青璟女红精细。

    唐国公夫妇二人礼节性地试了试新鞋,表示满意。

    窦氏苍白的脸颊上泛着不太自然的红晕,有种烛火燃尽之前的炫目凄美。

    长孙青璟不敢多看多猜,又奉上装满干枣、栗子、干肉的竹筐,以示早立、恭顺、擅厨艺。

    窦氏招呼长孙青璟上前,执起新儿媳双手,嘴唇翕动,似有满腹心事要说与新妇听。

    突然一阵咳喘自胸腔发端,一双无形的利爪掏曳着窦氏的五脏六腑,令她浑身因痉挛而颤栗不已,这利爪又将她拖入水中,让她有一种溺水的憋闷。

    窦氏就这样挣扎着,喘息着,茫然地对抗着未知的一轮又一轮的无尽苦痛。

    “阿娘!”长孙青璟对窦夫人的病症惊惧不已,绕到她身后,用空心手掌轻轻拍打窦夫人背部。

    李世民也快步来到母亲身边,奉上饮子。

    “大概是婚礼时累到了——不然这样,夫人先行休息,明日新妇庙见之后再拜见夫人即可。”李渊不无担心地建议道,吩咐婢女上前搀扶。

    “我无妨,你带青璟与兄弟姊妹聚一聚。自洛阳回来后,你还未与我们详说紫薇城里的见闻呢。”窦氏喝一口饮子,宽慰新婚夫妇,示意李世民带着妻子熟识家中血亲。

    长孙青璟陆续拜见唐公世子李建成与妻子独孤璀,唐公四子元吉,妾万氏所出五子智云,窦氏所出第三女李琼曦、第四女李陇月。

    窦氏示意众人坐定,长孙青璟不必刻意侍奉舅姑,家人饮食依旧。

    “昨天是个好日子呢,勋贵们事先约定一般为子女成家。大兴城里都在感慨昨日公主出降的隆重——宇文皛得偿所愿,成为驸马都尉。”李建成向众人笑道。

    “大概是章仇太翼的预言太过灵验的缘故,今年新人的嘉礼不约而同地避开腊月,连皇家也不例外。”提到章仇太翼,众人神色不禁一凛。因他t预言先皇将在仁寿宫驾崩,其后果不其然,皇亲国戚自此对他的每一个建议都言听计从。

    四娘李陇月笑着解释:“你们两位新人还不谢过兄长——他特意推掉了驸马一家的宴请,为你们招待亲友。”

    “哪个宇文皛?”三娘李琼曦在新人向兄长敬酒的同时,心直口快地问道,“是外祖母家的那位秀美无双的远亲宇文皛?是被二郎打哭的那个宇文皛?”

    长孙青璟吃了一惊,转头轻声问道:“原来你在洛阳紫微宫中过得精彩纷呈啊!居然连帝婿都敢教训!”

    “我以后与你细说。”李世民喝一口沉香饮,敷衍道。

    关于紫薇城里那些扭曲的噩梦又袭上他心头。他无意回忆和复述关于皇帝恣意戕害幼女,公主帝婿荒淫不堪,勋贵佞臣群魔乱舞的往事,更不想令长孙青璟知晓他在寒食散刺激下无限释放毫不掩饰的暴戾,冷酷嗜血的欲望以及目之所及,海池化为鲜血与烈焰交织浸润的地狱的情形。他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个不堪的噩梦里转醒过来,回到人间。

    李世民自嘲地笑了起来,企图转移这渐渐袭上心头的抑郁。“你们都看到尚仪表姊来信了?皇后跟前炙手可热的王尚仪一定又向阿耶阿娘告我的状了。她从小看我不顺眼,嫌弃我顽劣。”

    “与骁果比武,腹诽皇帝选秀,殴打驸马都尉——这桩桩件件奇事,只怕你表姊凭空编也编不出来。”李渊笑着把书信的大概复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除了“腹诽选秀”一事令他有些担心儿子城府太浅,日后恐为小人所伤外,其余诸如挑战司马德戡,羞辱宇文皛之事,简直是勋贵圈子的家常便饭,无甚新鲜,甚至皇帝与皇后也未放在心上。反而是父亲不可言说的荣耀。所以李渊乐于时不时拿出来打趣儿子一下。

    “我这也是代兄长为质,成日在陛下跟前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舒爽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如今平安归来,兄长须得也敬我一杯酒。”

    “说得是,二弟心思缜密,遇事总能化险为夷。我与你大哥也谢过二弟代他受过!”独孤璀催促建成举杯,“你二人勠力同心,李氏门户必定昌吉。”众人称是。

    “帝甥尚主,国家故事。凭着母亲的公主身份和不值一钱的姣好面容当上驸马,又有什么了不起。”李琼曦剥开一个核桃,不以为然地说道,“我们李家,高攀不起阿茶子,也不稀罕阿茶子。”

    三娘忽然回想起昨日四娘所说萧皇后问起二弟生辰八字一事,不觉有些忿然——这皇室是准备如何作践八柱国家的后人,将品行不端的女儿硬塞进门以示荣宠吗?幸得父母虚与委蛇,设法推辞了皇后盛情。如今想来也是后怕。

    窦氏与李渊相视一笑,回想起替儿子拒婚时李渊一番惧内的表演,窦氏不禁莞尔: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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