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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安文学www.wawx.net提供的《广夏:云涌篇》60-70(第11/15页)
岁顺遂,福履长随。”
说唱人开始讲述瑜罕难法王年少时罾鱼苦况。他不服长辈管教,性情暴烈如雷,三次从移鼠世尊那里逃走才真心皈依。
“听着像他们的子路!”李世民凑近长孙青璟道,“你说会不会就是照着子路的故事瞎编的?”
“我今天知道你为什么和表姊妹们永远说不投机了。”长孙青璟呷一口蔷薇露,望着秦六娘当垆的忙碌背影,惶然大悟道。
“你说什么?”李世民面对近在咫尺的长孙青璟,声嘶力竭地问道。
他们的谈话,被一片箜篌与筚篥的奏响声,席间中原人、高昌人、突厥人、波斯人、条支人、粟特人的喝彩所淹没…——
作者有话说:“戏弄”在这里是名词,戏曲歌舞,戏剧的意思
窦夫人牵挂的戏剧,见21章《媒妁》里她与秦都知半真半假的约定,可惜她看不到了。
大家可以随便猜猜作者杜撰的《瑜罕难慈光引迷记》讲些什么[墨镜]
二凤之前被广神折腾得太憋屈,下章就一边锐评戏剧一边嘲讽广神[哦哦哦]
第68章 镜子
说唱人一段长长的劝人为善的说教之后,景弄终于进入了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合生情节里。
什么妃主争锋,诸王夺嫡、州牧造反轮番演绎,令人目不暇接。
拂菻炀王泥嚧本非储君,只因王后阿毗那日夜在惠襄王面前谮太子之过,拂菻惠襄王便废长立幼,以炀王为太子……
“哦。这些情节怎么这么眼熟。”李世民拿起一串胡炙,“你看,像不像你那出《拨头》的续篇?”
“妄语谬说。”长孙青璟掀开幂篱,紧张不已。
条支人又不是傻子。李世民自然是胡说八道。
说唱人与面具戏者配合着讲演下文。
拂菻惠襄王驾崩后,炀王行桀纣之事,国人恶之。太后终于忍无可忍,扬言逐炀王,欲复废太子。
炀王先发制人,弑母杀妻,隐诛恩师,昵近妖后,疏远贤妃,狎邪佞,疏忠良,一味好大喜功,游逸无度。
众人屏息凝神,也不知条支人是无心还是有意演绎这出景弄。
“你说,他们是请了个洛阳的读书汉写脚本吗?”后排一个高鼻深目的青年以纯正的洛阳雅言与李世民攀谈。
“谁知道呢?这位炀王身上,可是混杂着无数我们熟识的暴虐之君呢!”李世民接口道,“看得我心壅智顿。”
戏舞到了瑜罕难被这暴君放逐波摩岛的情节,果不其然,芸芸众生满心希望圣贤证道,自己享受证道硕果,又不屑了解他们证道的经过。
忧伤的高昌调琵琶独奏催得人昏昏欲睡——果然大家更爱看拂菻宫廷秘闻,不爱看成圣之路。
“这波斯枣很甜,是如何蜜煎的?”李世民好奇地问道。
“不是蜜煎法,波斯枣本来就这么甜。”后排貌似是粟特人的年轻人炫耀着自己的见识。
“不过也未可知。”长孙青璟沉浸在是否有中原儒生润色这个拂菻故事的思索中,并没有意识到身边人无聊至极,开始谈论异域果枣。
长孙青璟总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铜镜中的国朝:“既然尧舜禹汤有类中国,那必然桀纣厉幽也有类中国。圣君贤王总能用不同的方式拔乱反正,使国家重归大道;庸主昏君,亡国的方式便是千篇一律,乏善可陈。”
“夫人高见。”粟特人拊掌赞道。
长孙青璟回头致意,粟特人又赞道:“夫人真天人。”
面对李世民戏谑的目光,粟特年轻人坦然自我介绍:“在下姓曹,名瑜罕,谯郡人。”
他说罢,指了指舞台上在暗夜的孤岛上奋笔疾书的长者。大家对他姓名的来历便了然于心。
长孙青璟被蔷薇露呛得咳嗽连连。李世民却一本正经地拱手道:“失敬失敬。幸会幸会。”
波摩岛的情状就这样被说唱者——中国人习惯称之为参军的俳优一笔带过。
大概这位擅长戏谑的优伶实在也无法将苦难说得更加愉悦一些,环顾看台上昏昏欲睡的众人,将心一横,索性又转场回到拂菻京师。
头戴拂菻王金冠面具的俳优站在舞台最高处,吟唱着激烈昂扬的诗篇:“炽炎吞城映夜彤,金宫重起旧垣空。丝竹不辍底勃醉,独扪星辰咏大风。”
“也是个爱属文的圣上。”长孙青璟自言自语道。她陡然觉得这个“也”字十分不妥,赶紧捂嘴,环顾四周,发现无人在意她的言辞,才放心继续看戏。
“这又是唱的什么《大风歌》?气势倒是很足。豪情壮志足以媲美圣上那一串征辽诗。”李世民问道。
粟特人默契一笑道:“不是风,是火。不过我听条支沙弥说,这出景弄讲的约莫是王莽乱政同时代的事情,通事偷懒,将炀王泥嚧的诗作翻译成永明体,照理翻译成楚辞汉赋才对味。譬如这样——”
他清清嗓子道:“砥左焮兮焰龙翔,天枢烬兮生新阳。抚弦歌兮睨八荒,驾玉辂兮披火裳!——可不比那永明体好上十倍。”
“曹君天授英华,神驰藻思,无愧谯郡出身。李某叹服。”
“发痫!”长孙青璟低头轻轻咒骂了一声。
长孙青璟因嫌弃他二人多嘴,便以帔帛轻抽李世民的肩膀。
粟特人抱拳道:“夫人勿忧,我们只是就诗论诗,绝无含沙射影之意。来来来,我做东,再添点波斯枣与羊肉波斯囊,看歌舞看歌舞……”
紧张的筚篥与琵琶声暗示出一场人间惨剧。
波斯人将翻滚的红绸与殷红的血髓珊瑚高擎在舞台四周转着圈,然后同时施展吐火幻术。
一时烈焰腾空,熛矢射幕。
整个舞台模拟出拂菻京师赤舌舐天,朱鳞啮阁的景象。
“那天就是这样的火光燃烧在九州池上空……”李世民皱着眉头,一改刚才插科打诨、冷嘲热讽的语气,后背也一下子僵直起来。
“胡说八道,拂菻哪来的九州池,那叫砥勃河——你少跟曹君一唱一和误了看戏的正事,认真点!”长孙青璟拍了李世民膝盖一下。
她意外地发现丈夫的身体像一尊凝固的雕像,舞台上虚拟的业火勾起了他某些糟糕的、未曾与她提及的过往。
也许她错怪了他?
舞台上,无辜的百姓哀嚎奔逃,流离失所。
他们的王却站在山巅诗兴大发,罔顾百姓死活。
“菩萨呀。”
“阿罗诃。”
台下不同长相、不同信仰的人满怀对无辜者的同情,呼唤着心中的神明。
波斯人暂时退下,说唱着演说着六天后,大火熄灭,拂菻王召集六部官员议事。臣子们明知是炀王不过为了神思跃虹而命人纵火残害百姓,却一个个噤若寒蝉。
彤管已t就,世人汹汹。
接下来便是大理寺和刑部希旨将纵火之罪推托到景教徒身上,缇骑全程戒严搜捕,然后将这些景教徒投入角抵场、百戏台供贵人娱乐。
全神贯注的阿彩突然发出尖利的号呼,将头埋进长孙青璟怀中。
“都是波斯障眼法,假的,都是假的。没有人被伤到。”长孙青璟拍打着阿彩的后背安慰道。她注视着台上耸人听闻的剧情。
戴着面具的俳优假扮各种野兽,与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角抵。明晃晃的灯轮映照着一地残肢、血污、滚落在皮囊外的心肝肠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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